虽平淡如水也能温暖满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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晨曦微露的清晨,月亮还朦胧地倾洒月色,山海边初泛的朝阳红是未蒸熟的苹果派,粉淡粉淡地漾在天空的一角。还未清醒的我在外公一如既往的车轱辘声中吱呀着醒来,那是一辆九三年的凤凰牌自行车,二十多年的岁月磨损也无法使它落漆分毫,这多得益于外公二十多年如一日的精心呵护,因为他要载着他的爱人,我的外婆,去穿过每一条相识的巷落,在每一次朝旭跃水的时刻,一起眯眼看日出。

呛鼻的机油在小把刷的匀抹里平铺在自行车每一寸肌肤上,外公就坐在小板凳上一遍遍地重复车轱辘的转动,直至再无杂音。脚踏板上还黏着那个年代外婆最喜欢的港风美景,翻花图案和格子车饰象征着外婆内心永不老去的少女情怀。后座软软的车垫里是因外公特地托人捎回来的长绒棉,压紧在一起磨了外公好几夜的眼,可他开心,她也喜欢。

外婆从屋子里不紧不慢地走出来,缓慢的步伐透出骨子里的一股韧劲,她不服老。有爱操心的街坊邻居总在背地里谈论外婆的打扮,有次外婆听见了,也不生气,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了旺仔牛奶糖,剥开红衣放进嘴里,口里含糊地念叨着什么。后来听外公闲谈时才知道外婆嘀咕不停的是“莫道桑榆晚,为霞尚满天”。外婆有自己打扮的小性子,她爱在胸口别上一朵蔷薇或者是玫瑰胸针,挎上她的小皮包,爱在冬雪纷至的夜里头带上一顶珍珠针织帽,时尚又不失活泼。外公便也应着她的打扮,时髦地穿上西装皮带裤。他们就这样相互的挽着胳膊,一步一步地把自行车推到院口,然后载着她,去看日出。

微风扬起空气中的尘土,在车轱辘的滚动声中偃旗息鼓。我关掉收音机里听不大清晰的晨间广播,准备出门的时候却遇上行色匆匆的父亲,眉间沁出的密汗已经说明了一切。让我诧异的是,父亲的鞋带松散得令人担心,仿佛下一刻就要绊倒自己摔在原地。母亲端着洗好的衣盆从屋里出来,迎面看去,便拦住了即将要飞奔出门的父亲。俯身、弯腰、蹲下,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杂乱的鞋带间穿梭着整理,一带一孔交织着束扎,母亲仿佛在用银针编织着过冬的绒衣。倏忽有微风穿堂,吹乱了母亲的秀发。耳鬓旁的头发不听话地散落下来,空气里弥漫着薰衣草的洗衣粉味道,淡淡的清香是父亲最爱闻的味道。透过空气里氤氲着的阳光和尘埃,我望见了父亲的双深邃的眼睛,那是一双柔和的注视着母亲的眼睛。

我的家庭是中国典型的严父慈母型,不苟言笑的父亲时常给我一种不可撼动的威慑力,可就在这时,我才突然发现,他不仅仅是我的父亲,他也是一个丈夫。系鞋带的过程是无声中的短暂,当母亲系好抬头时,四目相对的瞬间,笑容灿若夏花。没有文字和语言,两个心意相通的人仅凭肢体动作便可知晓对方的想法,这是多少年才形成的默契呀。父亲抬起他那宽厚有力的手,将母亲耳旁的一缕头发归到耳后,自然的举动却像是溅起了红晕般的浪花,红艳的朝阳落在母亲的脸颊,晕染出点点粉红的光泽。

我久久地站在一边没有出声,微笑地看着这平常而又不失温馨浪漫的画面,不善言辞的父亲也在以最平常的方式表达爱意,平淡如水的生活也能满怀温情。也许在外人看来,外公外婆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平淡乏味,父母早归晚起的离别相聚只是日常,可在我看来,平淡的爱也可以美的永久,来自心底的情感虽长期沉寂,却也可以心潮澎湃。

我抱起摇椅上的小花猫,对着那升起的太阳问好。

十二月征文主题:「看见」

--小胖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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