远行者才有故事

燕芳终是回了老家，但她与我说，她已明白了，这才是真正的远行者。在电话里，她同我讲述了她独属于远行者的故事……

燕芳是大山里的孩子，从小随娘长大，只在床头的那张黑白相片上见过她的爹——照片上那个穿军装的青年，俊眼修眉，顾盼神飞。娘总说：“燕儿的爹是远行者呵！”抱着小小的燕芳和相片，给她讲“远行者”父亲的故事。

于是有一颗种子长在了燕芳的心田——她也要做远行者！娘总说：“远行者才有故事，有故事才是远行者。”

什么是故事呢？刚上小学的燕芳思考着，走了好远好远的路，翻过两座山头，采回一朵又大又白的花，花摘时晶莹，等到了家，却干萎了，燕芳不顾满身泥泞，举着花找到母亲：“娘，我是远行者了！”她向娘分享她摘花的故事，讲到她是怎样摸黑爬坡，又讲到放羊的老爷爷怎样送了她一程山路，还讲到她摘花时正遇日出，听鸟鸣山翠，品野果冽泉，再回到家的故事。

母亲笑着听完，却轻轻摇头：“不够远，这不算故事呢。”燕芳看着母亲将她采回的花栽进家门前的小土堆上，心里又想，究竟怎样才算远行者呢？

白花终是凋谢了。后来，燕芳考上了大学，那天蓝天白云新，绿叶红花肥，燕芳举着方方正正的大红通知书，找到母亲：“娘！这下我可以做远行者了！”

母亲仍笑着，粗糙的大手抚着燕芳的肩：“有机会了。记住，要有故事。”

燕芳在大学，常寄信回家，给母亲讲她的故事，讲她求学的经历，遇到的老师，交往的同学……“这不算故事呢。”母亲总这样回信。究竟怎样才算有故事，才算远行者呢？燕芳不明白。

大学毕业，燕芳找了几个工作，却总觉得缺少些什么。少了什么呢？她不知道。直到她看见家乡发出寻找教师的消息，眼前又现出那方方正正的大红通知书，那家门前土堆上凋敝的白花，那床头的黑白相片…

“不做远行者了？”临别的时候，我这样问她。

“不做远行者了。”她目光坚毅。

她回到家，见到母亲，说出了自己的打算。“娘，这下我便不做远行者了。”她这样说。

母亲仍笑着，弯成月牙的眼睛旁是岁月深深的印痕：“燕儿呀！这才算是远行者，这是会有故事的，远行者才有故事。”

“究竟什么是故事呢？”燕芳忍不住又问了母亲这个永远得不到答案的问题。

“继续向前，故事自会出现。”母亲仍这样答。

燕芳走上去乡村小学的路，到了校门口，她看见一群群孩子欢笑嬉闹。回首来路，朝阳在上面洒满了希望的辉芒。

孩子们的眼中有对远方的期望。

燕芳笑了，故事已现，一切都已明了。